人民币国际化之路

人民币国际化之路：

在全球金融危机发生之后，世界进入了后金融危机时代，世界货币格局将不可避免产生变化，人民币能否抓住机遇，在国际金融秩序中拥有话语权和规则制定权，并最终与美元、欧元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就上述问题，我们分别邀请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对外经济研究部副部长隆国强、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金融市场研究室主任曹红辉、国家行政学院决策咨询部副主任研究员陈炳才、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刘元春、中国投资咨询公司首席经济学家孟庆轩就为什么现在开始关注人民币国际化、人民币国际化过程中的难题、人民币国际化的目标、模式和路径，以及企业如何在人民币国际化过程中把握利益四个问题进行探讨。

为何此时谈人民币国际化？

曹红辉：近年来，对外贸易在中国宏观经济比重在不断增长，而且人民币最近十几年来在周边地区大量流通，成为各地居民广泛使用的交易媒介和清算手段。事实上，在中国西南边境地区，人民币有小美元之称，流通范围较广。

在金融市场当中，基础的就是货币，这涉及到用什么样的货币进行计价和结算、媒介货币是什么、交易货币是什么、用什么货币进行储备，所以现在是推行人民币国际化绝好的战略机遇。

刘元春：在世界来讲，我们占的比重接近8%，贸易总额超过10%，外汇储备超过40%，同时我们也是整个世界的制造中心，但作为货币来讲，人民币在整个世界基本没什么地位，这种不对称引起我们的担忧。

在这次金融危机中间，现有货币体系产生了一系列问题，比如我们谈到的全球不平衡问题、整个经济两极化问题、经济泡沫问题，并且由上述问题引发相关问题。如果美元出现问题，我们应该怎么办？更进一个层次，我们接近两万亿的外汇储备资产，应该如何进行选择货币和规避风险等？

孟庆轩：人民币国际化的问题有两个深厚的背景。一个是全球化，中国参与世界已经日益加深。中国经济崛起以后，通过贸易，中国产品在全世界有了越来越高的地位，然后随之带来的就是我们的货币。另一个是目前的金融危机以及在未来会引发的包括社会危机在内的连锁反应。在更深远的角度，则考虑中国的文化在世界的复兴，这种文化复兴和经济的复兴和货币强有力的推广，都是一个互动的过程。

国际化过程中现实难题

隆国强：人民币国际化过程中短期的问题是，我们必须面临外贸形势恶化的问题。第一季度的宏观数据总的判断是好于预期，但其中比较难看的就是对外经贸方面的数据，特别是出口，未来依然很严峻。

主要有两个基本原因。第一个是外需，现在尽管美国总统奥巴马说，美国经济出现曙光，但是最近美国公布的一些数据都没有值得乐观的。第二就是人民币汇率。从国际清算银行的数据来看，65个主要贸易伙伴加权人民币实际汇率从去年7月份到今年3月份升值12%多，在外需大幅度萎缩的情况下，我们的竞争对手都在大幅度贬值，而人民币实际汇率升值进一步削弱了中国出口产品的价格竞争力。

曹红辉：在人民币区域化、国际化过程中，有很多问题需要研究，第一，我们提出建立多元化的货币体系，未来国际货币体系当中多种竞争性货币之间关系是什么？如美元、欧元、人民币之间是什么关系？汇率协调机制怎么形成？这些都是关键的问题。

第二个问题，目前我们对所谓SDR的作用高估了，对IMF作用高估了。超主权储备货币的基础就是实现全球世界大同，这个作为人类的理想，长期而言可以考虑，但是短期之内不可行，我们要做的是货币多元化，在这个体系建设当中，才有可能有人民币国际化的地位。

第三点，现阶段国际货币改革的目标应是加强对美元货币发行实现控制这些重大的理论和现实问题在没有得到深入研究之前，我们人民币国际化还做不做？人民币区域化做不做？这些地区主要央行官员和政治领导人要有非常清醒地认识，当然这取决于中国自身经济实力的增强、金融体制的改革以及国家信用。

刘元春：目前问题是我们必须考虑人民币国际化的成本和收益。现在做人民币国际化期间，我们能不能够达到铸币税、交易成本、风险规避等等这些利益？因为这不仅仅涉及到本币市场、本土市场，还涉及大量的境外市场。

第二，我们在这个过程中间有什么样的付出成本，比如我们现在推行的人民币边贸国际化，很明显存在一个权衡的问题，一方面在贸易上面推行了结算和计价的人民币化。另一方面，我们在资本上存在大量管制，这之间形成了冲突，这个冲突我们怎样来进行权衡？

第三，国际化国家里面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比如货币政策额外负担的问题，因为一种货币国际化，不仅仅涉及到本币市场、本土市场，还涉及大量的境外市场。我们所讲到的金融波动的外因成本，在人民币国际化中也值得关注。

第四，在国际化进程过程中间，可能在一些配套的政策上面发生变异。在任何一个币种进行国际化过程当中，都是本币升值过程中间，这个过程中间涉及大量宏观调控问题。

条件、目标、模式和途径

陈炳才：人民币国际化要有一些特征或条件。第一，要让别国持有人民币，你至少要转为逆差才行；而如果让经常项目贸易大量逆差，企业要做什么准备，国家要做什么准备，这都需要做长远性思考。

第二要有信心、信用、信任。相对别的国家来说，国际化的货币要稳定，而且相对能够升值，并且具有可持续性。第三点，要有充足的外汇储备。第四点，要能够把货币统一为人民币，如果连香港、澳门都没有使用人民币，那人民币国际化就无从谈起。第五是技术标准。如果不能达到在业务或市场领域三分有其一，就很难说是货币国际化。第六，目前中国在国际上应该主张和追求什么。现在提人民币国际化和亚元都不合适，因为人民币是在储备货币体系之外，你总提要国际化，这是笑话。第七点，要让美国体会到压力。我们提出超主权货币，提出把SDR变成国际货币，现在看来不合适，因为SDR不流通，货币有很多职能，而这些SDR都无法去做。

曹红辉：基于人民币保持升值预期，人民币可以逐步实现国际化的目标。第一，边贸化，考虑在港澳、东盟地区进行一般贸易的结算。第二个目标是实现人民币亚洲化，在亚洲周边地区建立畅通的跨区清算系统，使人民币成为金融交易主要结算货币。第三，要培育市场基础，为境外提供人民币来源，同时提供相应的技术支持。最终目标是使人民币实现完全的国际化，使它成为计价、结算、储备的货币。

刘元春：人民币边贸结算以及相关的一些小国贸易用人民币计价，停留在这个层次来讲，我们认为没有多大的意义。而有实质性意义的是，人民币必须要在日常交易里面能够被别人接受，这个接受里面最大规模接受是金融市场的接受。

很多人谈到现在应该采取渐进、双轨的模式来推进我们整个人民币的国际化。一方面，通过内部改革，特别是通过我们内部的资本市场的开放和资本市场的辐射力，逐渐影响和推进我们边贸的结算。在外部来讲，要立足于整个香港金融中心的地位来做一系列的文章。

企业如何应对

隆国强：在人民币升值和企业面临短期困境情况下，我们需要合理调整在当前和未来一段时间在出口领域的政策和目标。

第一、就是要采取各种措施，来保持中国在国际市场的市场份额。政府还需要进一步出台保持出口的政策，来增强中国出口企业的竞争力。

第二、是要保出口企业。金融危机到现在有两个多季度，能够坚持到今天的出口企业是竞争力、生命力都比较强的企业。如果听凭出口企业进一步破产倒闭，当全球市场复苏的时候，就没有企业来替中国抢占国际市场。最关键是两条，第一个解决好出口企业的融资问题。第二要引导和帮助出口型企业更好利用国内市场。第三就是抓住机会来促进我们出口企业的结构升级。

最后，在汇率政策上企业也可以作出调整。短期汇率波动，毫无疑问会压缩出口企业的利润，中长期来看，人民币升值趋势并没有改变，如果出口企业预计人民币升值，他可以综合地从企业战略上更好提升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地位。

孟庆轩：过去我们谈企业国际化的时候主要是引进外资、引进技术，现在国际化不但输出商品，更多是盈利，特别提出产业化转型和产能化转型。无论民营企业，还是大型国有企业都没有这个经验和这个资源。比如中国今天上市三大银行已经是资产、盈利、水准在全世界排名前十，但我们钻进去看的时候，企业真正核心能力，真正创新的金融产品和服务能力还差很多。